照隅说影

破碎世界中的逃离与守望

 

  导语:艾略特在《普洛弗洛克的情歌》里曾用“躺在手术台上的病人”形容二十世纪的西方社会,诺曼·梅勒也认为恐怖的臭气从美国生活的每一个毛孔中冒出来。在这样的喧闹洪流中,二战后一群有着相同审美倾向的诗人、作家被凯鲁亚克以“Beat Generation”为其命名。作为“垮掉的一代”,凯鲁亚克在《达摩流浪者》一书中,藉由东方禅宗,尝试了一种更为温和的探索人生的方式。

 

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麦卡锡主义影响下的美国充斥着压抑、混乱、颓废和疯狂。1958年,继《在路上》之后,杰克·凯鲁亚克的小说《达摩流浪者》以“流浪寻禅”的方式,试图在零乱、破碎、令人绝望的现实世界中寻求精神依赖。小说运用了由来已久的“逃离主义”的母题,试图通过逃避、远离喧嚣人间的方式,藉由东方禅宗来完成精神上的重建和心灵复归。同时,在后现代主义影响下,凯鲁亚克更是以一种“守望”的态度,无比虔诚地等待着荒诞现实中的天赐福分。

在以杰克·凯鲁亚克为代言人的“垮掉的一代”兴起之际,摆在他们面前的是这样的灰色现实:重复相似的生活内容,绝望单一的精神世界。酗酒、吸毒、打破常规,以放诞不经的生活态度来对抗现实成了大多数青年人的生活真理。在《达摩流浪者》中,雷蒙·史密斯面对的也是同样的颓废世界。当遇到了生平第二个可以称之为“达摩流浪者”的贾菲·赖德之后,他决心要以一种流浪的方式,开始以禅为中心的全新的生活。

在《达摩流浪者》中,雷蒙·史密斯作为凯鲁亚克的影射,有过这样一种“他人引导”下的生活。他酗过酒,也极度放纵过,找不到精神依托,内心狂乱,无法变得温和平静。在无比清晰而又深刻地看到日常生活的空虚无聊后,凯鲁亚克并没有像《在路上》那样,以迪恩·莫里亚蒂的更为极端、疯狂的方式来反抗不能改变的既定事实,他试图采用另外的一种“在路上”的行走方式,让贾菲·赖德成为另一种类型的精神引导者,以东方禅宗的方式,通过感悟禅理、体味自然,以求达到精神层面的清净和平衡。凯鲁亚克放弃了追求一种肤浅的、粗俗的艺术(即单纯地放纵、酗酒、无节制),转而通过一种更加合适的理性节制的方式,试图通过东方禅宗的妙悟,和破碎、荒谬生活固有的精神困惑达成一种和解。

《达摩流浪者》中,始终贯穿着一个有趣的主题—“逃离”。贾菲·赖德作为禅宗思想的核心人物,是美国生态诗人加里·斯奈德的影射。他引导雷蒙攀登马特杭峰,可以象征性地看作逃离过程中的精神探索和朝圣。从历史源流来看,不论是“美国文学之父”华盛顿·欧文的《瑞普·凡·温克尔》中瑞普逃开妻子,前往别处的故事;《汤姆叔叔的小屋》里黑奴伊莉莎、丈夫乔治逃离雇主的情节;甚至是约翰·厄普代克的《兔子,跑吧!》中哈里更为鲜明且有意识的不断逃离家庭的经历,都没有脱离开美国文学传统中的“逃离”的永恒母题。

在《达摩流浪者》中,灵魂式人物贾菲·赖德曾不止一次地表示,自己心悦的是一个人在山上闲逛,爬遍东部的所有山、所有沙漠、走出一条绝对清净的道路。他以“流浪”的行为方式,把“达摩(即东方禅宗)”作为精神依托,想要逃离开欲望、物质主导下的庸俗、破碎的世界。正如书中描述到:“天色很美。粉红色的天光都消退后,一切就笼罩在紫色的暮霭之中,而宁静的喧嚣则像一股钻石波浪一样,穿过我们耳朵的门廊,足以安抚一个人一千年。”当自诩为“零头山羊”的贾菲·赖德引领雷蒙·史密斯攀登马特杭峰时,身体与世俗生活的分离乃至于精神层面上与社会的短暂分离便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统一。  

(儒学高等研究院 任煜)

 

书籍简介

《达摩流浪者》是一本关于背包革命、自然精神、生命思索以及禅之道的小说,讲述的是1955年两个热情洋溢的青年贾菲与雷蒙追求真理以及禅理的故事。他们以其特殊的世界观追寻着生命的直觉、纯净与唯美,马拉松式的狂欢与旧金山的纵情“雅雍”无疑是自由的最佳注解,而诗人的情怀与托钵僧的苦旅,历经马特峰与孤凉峰的超拔洗涤,让尘世显得如此澄透。《在路上》出版之后的一年,凯鲁亚克将《达摩流浪者》献给了寒山子,并于美国西海岸勾勒出禅疯子与登山背包行者的朝圣路线,也为“垮掉的一代”确立了的文学版图,平添些许东方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