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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以载道 生存与逃遁——厄普代克《兔子,跑吧》书评 儒学高等研究院 任煜 导语:当置身于纷杂复杂的现实生活,经历重复固定的现实人生时,“漂泊”与“流浪”是遥远的词汇,生存是永远的主题词,逃离则代表着懦弱和屈服。但在世俗偏见之外,只有真正生活过的人才会明白,逃离是避无可避的生存困境,逃离之后葆有的从容则无比珍贵。 赵毅衡在《无根者之梦—海外小说中的漂泊主题》中认为,在关于流浪或者说逃离的叙事文学作品中,“漂泊”与“流浪”代表着两种截然不同的主题叙述方式。前者如典型的叙事史诗《奥德修斯》,后者如《尤利西斯》。综之来看,后者往往更贴合“逃离”的本质内涵,不仅有身体与现实生活的分离,更有精神上的逃离、悬浮与漂泊无依。 《兔子,跑吧》中始终贯穿着一个鲜明、有趣的主题——逃离(逃遁)。从历史源流来看,不论是美国文学之父华盛顿·欧文的《瑞普·凡·温克尔》中瑞普逃开妻子、前往别处的故事;《汤姆叔叔的小屋》里黑奴伊莉莎、丈夫乔治逃离雇主的情节;甚至是《达摩流浪者》中雷蒙·史密斯、贾菲·赖德流浪寻禅,渴望精神、身体逃离世俗生活的故事安排,都没有脱离文学传统中“逃离”的永恒母题。 在铺天盖地的庸俗人生中,厄普代克将主人公哈利设定为美国中产阶级的典型代表。哈利年轻时打篮球的好技术,让他自命不凡、引以为傲。和詹妮丝结婚后,哈利经常感到“生活就像是一连串没有目的的滑稽姿势,是一支空无信仰的魔幻之舞”。再次怀孕后詹妮丝的酗酒、屋子的凌乱不堪、家庭生活的琐屑无聊激起了他的烦躁和气恼。在晚上去接孩子纳尔逊的路上,哈利开始了第一次漫无目的的“漂泊”与“逃离”。当踩下油门开向别的道路上时,哈利“觉得通体清爽,不由得想抽支烟,接着想到自己已经戒烟,便觉得更加清爽了”。但关于詹妮丝的记忆、关于家庭的记忆还是在脑袋里苦苦纠缠,哈利的第一次逃离也变得不再愉快。他在次日清晨将车停在昔日篮球教练托瑟罗的家附近,和托瑟罗、情人鲁丝厮混数日后,妻子的临盆让哈利又重新回到了家。 《兔子,跑吧》中,哈利一共有四次毅然决然的逃离。一次是妻子怀孕后,一次是妻子生下女儿后不久,一次是女儿葬礼后,一次是得知情人鲁丝怀孕后。从表面来看,哈利的逃离似乎都是因为家庭现实生活带来的烦闷与焦躁。但从更深层面来看,哈利的不断逃离,并不只是逃离自身责任、逃离平庸人生,而是精神上的无所归依、漂浮感带来的惯性行为。在妻子生下女儿后,哈利开始了第二次逃离,詹妮丝为此心神恍惚,失手淹死了刚出生的女儿。在女儿葬礼上,哈利觉得:“他不是任何人,仿佛暂时从自己的躯体和思想中抽身出来观看这台机器运转,然后又步入虚无,因为这个‘他’以前只是这台机器内的一次折射,一次振动,而现在再也无法回去了”。哈利的这种感觉,除了由女儿的死带来的深切悲痛外,更有对人的存在的深深困惑与质疑。 同时,除了塑造出这样一个有着不断逃离经历的典型人物外,厄普代克竭力想要表达的,是周而复始、支离破碎的现实人生给人带来的精神困惑。在社会生活的“荒原感”和“孤独感”裹胁下,人处在现实与精神永久冲突的生存困境中。既然困境无从消解,厄普代克便用了“逃遁”的方式,让哈利得以短暂的跑出肉体与精神的双重藩篱。 小说结尾处,鲁丝怀孕,“愧疚和责任犹如两个真实的影子在他胸中一同滑动”,他感到重重忧虑,呼吸艰难,恐惧有增无减,他决定“围着这个街区走一圈,清醒一下头脑,再选择自己的道路”。但几乎是不可控制的,哈利的“脚步变得越来越飘然、敏捷和轻盈,于是,他跑了起来。他跑啊,跑啊,跑”。 厄普代克饶有深意的结尾,让整部小说充盈着“逃离”的永恒母题。四次逃离,在深度意涵上指涉的是哈利以及全体人类的生存困境。“逃离”作为一种与生存困境不断对抗的方式,并不是对如何解决困境的一种有效回答。但在“兔子四部曲”中,《兔子,跑吧》之后的《兔子归来》、《兔子富了》、《兔子歇了》中,哈利不再逃离,开始安然于现实人生。这样的方式,也许是厄普代克与所生存世界的一种和解。 好书推荐: 《兔子,跑吧》 作者: (美)约翰·厄普代克著 刘国枝译 索书号:I712.45/*884 ●栏目编辑 余冰妤 |